咬一口，矮人蘋果攤

村上春樹《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》/2016年1月新版封面

圖片來源：博客來

　　（此篇無雷）

加入讀書會已經第七個月，卻是從村上春樹的《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》作為心得的首篇，老實說，實在有負我放話「不喜歡日本文學」的自我介紹。

是的，我在去年七月第一次參加讀書會時，便很大言不慚地說出「生平最不喜歡日本文學，所以有日本文學選書的當月都不會參與」的狂言，卻發現在讀書會選書一年有一半是日本文學的情況下，放話會導致我直接缺席半年，最後只好自己打臉，轉而以影響讀書會的選書為畢生志向（大誤）。

關於讀書會的選書間諜戰、拉鋸戰，以及種種陰謀，又是好長一篇故事了。在此暫且不提。

只說我如今不但參加了日本文學的討論，還來寫心得？這真的不是我被感化了──畢竟我還放話了「生平實在很不喜歡村上春樹」（又放話！）──讀完《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》後，給了和想像中不太一樣的村上大叔四顆星，還是繼續維持不喜歡他的感覺，真是幸好，沒有將臉打得更腫。

對於書和作者，我是相信一見鍾情這回事的。如果在第一次見面就有了不好印象，很難在之後突然愛上對方，除非經過二三次甚至更多次的交手，發現對方傲嬌的外表下有顆炙熱的心──對，沒錯，我超愛《傲慢與偏見》。所以當村上大叔給我第一印象是莫名難懂的《遇見100%女孩》，當年年幼無知的我真無法把村上春樹視作我心中100%的大叔。

《多崎作》相較之下，好讀有趣得多，當然也有可能是在連續幾個月《流浪者之歌》、《我們》等文學的催殘和《三體》的物理攻擊下，看到情節簡單、文字白話又不失優美意境的《多崎作》，彷彿從天書中回到了人間。

這本書也是村上春樹透過一個被朋友驅逐的主角多崎作，對人間中人心的碰觸和傷痛的一種理解。多崎作曾經有四個關係十分親密的好友，但五人之中，只有多崎作是名字裡「沒有色彩的人」，除了喜歡車站，是個普通得不被他人需要的人，多崎作心裡一直這樣想。有一天，彷彿應證了多崎作的想法，他被四個好友決然地宣告斷絕關係，幾乎讓多崎作陷入了絕望中，有好長一段時間，多崎作心裡只想到死。

明明是那麼親密無間的好朋友，不久前才有過通訊，沒有任何異樣，怎麼突然間就不再被人需要了？直到十六年後，多崎作才踏上了尋找真相的道路。

所以，《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》是一本推理小說（無誤）。

被親密朋友團體驅逐的原因是什麼？上了大學後認識的朋友灰田為何也不告而別？更甚之，當多崎作一一拜訪了朋友，得知了當年真相後，對多崎作和讀者來說，只是加深一個又一個的謎團，交織在多崎作的過去與現在，就如夢境和現實的邊界模糊了。

雖然很想說「真相只有一個」，但《多崎作》並沒有真相大白這回事。讀者如我，就算對書中人物的愛恨情仇、生死關頭八卦得抓心撓肺，也無法指著金田一爺爺的名字發誓，只因這些謎題不過是為了完整多崎作巡禮之年的一部分，是他面對過去，接受孤獨的一塊拼圖。至於真相如何？你高興猜就猜，不猜那就丟在書中的角落罷。

這些謎題和拼圖，也同樣存在於每一個被描述的畫面。除了追究多崎作心裡的疑問，讀者更要抽絲剝繭，解讀村上埋藏在字裡行間的深意。作家楊照說了，讀村上的書有兩種讀法。就本書而言，你可以忽略作者隱藏起來的意象，單純直接地就表面文字，體驗心傷的痛苦和療傷的過程。架構在虛實交錯的世界的故事，然而村上所描繪的人與人之間的隔閡、傷痛，卻又是那麼真實地令人感同身受。又或者，你接下了村上的挑戰，忍不住推敲村上為何選用李斯特〈巡禮之年〉作為本書的主題樂？或是高中好友之一的紅仔對多崎作所說的「沒有自由的選擇」又是什麼意思？甚至是灰田描述的父親的奇遇又與故事有何扣合？──所以說這真的是一本推理小說！只是你推理的，是村上春樹的創作意圖。

羅蘭巴特曾提出：文本誕生，作者已死。不論村上在《多崎作》中埋了多少創作的意念，當這部作品誕生後，便切斷作者和作品之間的連結，剩下的端看讀者如何詮釋解讀。每一個讀者的收穫都不盡相同，在此我也不一一述說。

但我很喜歡一位書友的說法：喜歡看車站的多崎作本身就是一個車站，在五人團體中多崎作向來就是那個穩定的所在，那個把大家聚在一起的車站。只是車站終究是一個短暫停留的地方，只有多崎作會永遠佇立在那裡，時間到了，其他人就會下車離開。

我們每個人都是一個車站，也是別的車站的過客。有些人陪你走了一段，但更多時候，需要自己孤獨地走到終點。

這是一本療傷的書。卻也是。

 一本寂寞的書。

#矮編溫牙 本意想做個有氣質的文青，卻不慎長成內心OS常以「靠」當發語詞的正港台灣青年。擅長於無形之中推人入坑。曾經拉了一個從不考慮去中國的朋友到北京自助旅行，她因此譙了我十年。